短/一发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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泉州那场见面会结束,朱正廷在后台腰疼得动都动不了。
我站在距离他一米开外的地方,不敢靠近,就那么看着他被丞丞和Justin扶着,慢慢往外挪。
丞丞看了我一眼,欲言又止。
有些时候,人生就是这样,总是充满一种无力感。
一天前,我问朱正廷:“你腰伤怎么样了?这几天没见,好点了吗?”
他跟我说:“蔡徐坤,咱们俩,还是保持一下距离吧。”
答非所问。
他对我的称呼变成了“蔡徐坤”。
而他说的话也让我为之一愣,不明所以。
他说:“你是聪明人,很多话,我不用明说的。”
他的声音很轻,像是一声叹息,很快就被溶解进了空气里。
是,我们都不傻,他什么意思,我清楚得很。
可我不愿意接受。
之前我跟朱正廷一起看过一部话剧,有句台词印象深刻。
大致意思是我这辈子遇见爱、遇见性都不是什么稀罕的事,稀罕的是遇到了解。
三十年代的香港,如花为了十二少不入轮回;断背山上,恩尼斯最后能握紧的就只有杰克的骨灰。
我最怕的就是人生留下遗憾,好不容易遇见了对的人,却被迫放手,这将会是我人生最大的缺口。
可是显然,朱正廷并不这么想。
朱正廷跟我说过,青春岁月未必都是美好,我们为了得到什么,就必须放弃另一些。
我当时正拿着瓶水,跟他一起踩着雪走在大厂影视基地的院子里,我们裹着厚厚的黑色羽绒服,里面穿着一模一样的白色卫衣。
天气很冷,朱正廷说话的时候面前聚起一团哈气,他像个调皮的小孩子,说完话之后还故意用手抓了抓。
只不过,最后手中空无一物。
就像纪伯伦笔下的指间沙。
那是我发现自己喜欢他的第二天,走在他旁边,突然就会紧张得同手同脚。
我问朱正廷:“如果让你选,你最不能放弃的是什么?”
他想都没想,回答我说:“舞台。”
所以,现在我完全可以理解他为什么在我跟前途面前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
他没做错,我只是觉得可惜。
可惜了我们两个的真心。
我曾经想过把自己的这份喜欢好好藏起来不让朱正廷知道,因为对我们来说,最不应该有的就是爱情。
我们是偶像,是必须毫无瑕疵跟软肋站在灯光下的人。
我们不能有私欲,我们要对看着我们的人负责。
可是,谁能控制得了人心?
我会不由自主地看向他,我会在听见他喊我名字的时候心跳加速。
我会情不自禁地靠近他,我会在他跟别人拥抱握手时忍不住皱眉。
我喜欢他清晨惺忪的睡眼,喜欢他偶尔来不及刮的胡茬,喜欢他意气风发跳舞的样子,喜欢他看着我时我看不懂的目光。
年初他生日的时候经历了一段不太好的时光,与我有关,搞得我一度无法坦然面对他。
我有很多话想说,却知道,那些话或许这辈子都说不出口。
我有很多事想做,也明白,这些事不合时宜,我不能做。
我远远地看着他,看着Justin他们陪着他,围着他打打闹闹逗他笑。
我不敢靠得太近,怕打破他们的小世界。
反倒是朱正廷在那天找到了我,跟我说:“坤坤,你还没祝我生日快乐呢。”
现在再回忆当时的他,我说不清楚是心动更多还是心疼更多。
那天我拥抱了他,在摄像头拍不到的地方。
我说:“祝你生日快乐。”
“没有别的要跟我说了吗?”他问的时候,抬眼看我,眼睛有些红肿,我不敢猜想他发生了什么。
我有很多话想说,可我不能说。
朱正廷背靠着墙,手里摆弄着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一束假花,他说:“这世界真真假假,我们遵从本心就好了。”
我知道,明明他过得不好,却还在安慰我。
我小心翼翼地揽他入怀,无声地跟他道歉。
我想保护他。
却发现无能为力。
就像现在。
我想陪着他,想在他痛苦的时候当那个唯一在他身边的人。
可我无能为力。
我被拒之千里外,我是唯一不能靠近的人。
因为朱正廷说了:“蔡徐坤,我们以后保持距离吧。”
其实我们之间从来没说过过分的话,我没告诉过他那些被我藏在心里的爱意,他也没跟我讲过他如何看待我。
只是,相处之间,总会感受到彼此与他人不同的情愫。
我们两个,不需要挑明什么,在每个日出日落之间,已经心知肚明。
有一次我们靠在一起听歌,朱正廷突然问我:“你说,如果爱意藏不住了怎么办?”
我说:“那就不要再藏了。”
他看着我笑,之后什么都没再说。
我们两个也没有太多出格的举动,毕竟都是有分寸的人。
只是,很多时候就像朱正廷问我的那个问题一样,爱意真的藏不住。
无论在哪里,我的眼睛总是追随着他。
而他,其实是个容易害羞的人。
他容易害羞,也容易暴露,这家伙在这方面永远那么笨拙,藏不住自己的小心思。
我本来以为这是一场我们两人之间的暧昧游戏,却没想到,有人比我们更在意这件事。
朱正廷被经纪人找去谈话的时候我正在他房间给他揉腰,第一场粉丝见面会他就旧伤复发,第二天上台,被我勒令不准做空翻。
他很拼,尤其是在舞台上。
明明已经腰疼得受不了,却为了不让粉丝担心,硬是强撑,不表现出来。
我心疼他,恨不得替他遭这份罪。
经纪人叫他的时候我把他从床上扶起来,本想跟他一起去,可经纪人说:“坤坤,你回自己房间去。”
当时经纪人脸色不太好,我的第一反应是乐华那边有事要商量。
然而并不是,我后来才知道,经纪人跟他谈了两个多小时,而谈话的主题内容就是让他跟我保持距离。
我们两个的任何互动都不在公司计划范围内,无论是台上还是台下。
如果只是台上让我们做做样子,我可以理解,但经纪人特意强调私下关系,不得不让我们警惕起来。
在我们俩挑明关系前,已经有人发现了苗头。
这些都不是朱正廷告诉我的,是经纪人自己亲口说的。
不止这些,经纪人还说:“你们既然在这里,就要乖乖听话,要知道公司给你们上台的机会,你们就好好把握,如果不想要了,那可以随便胡来,公司也没必要在你们身上浪费时间了。”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很明显。
如果执意我行我素,那么未来的发展很难说。
我知道朱正廷不得不做出这样的选择,他是对的,只是,我很伤心。
我伤心不是因为他选择放弃我,而是伤心他竟然要因为我不得不做这样的选择。
归根结底,是我不好。
我还是没能保护他。
大家都走了。
我是成员里最后一个离开化妆间的。
外面两辆车,之前我都是跟朱正廷坐在一起。
小鬼喊我:“坤哥,来这边。”
我看了一眼旁边那辆车,回应了一下小鬼,走了过去。
回去的半路上,小鬼突然说想买点东西,过了十二点他就是寿星,提什么要求都被应允了。
他说:“坤哥,那你陪我。”
我们俩平时很少一起,倒是他跟朱正廷关系不错。
车靠路边停了,已经很晚,我们俩戴着帽子口罩,下了车。
到了这边已经没有粉丝,他突然拉着我往巷子里面跑。
我有些惊讶,不知道他要去哪儿。
“烦死。”我们俩穿过巷子,一拐弯,到了另一条街上,他说,“可算是清净了。”
这边人少,他看见一家冷饮店,跑去买了两个冰淇淋回来。
“你真够可以的,寿星给你买冰淇淋。”他递给我一个,我们俩靠墙站着,他说,“给你传个话吧。”
我看向他,就知道他叫我单独出来绝不是为了让我陪他买东西。
他说:“正廷爱你爱惨了,之前我们一起拍摄,你不在,他可能遇到点儿什么事儿,晚上自己喝闷酒,喝得有点儿高,被我看见了。”
我想象着朱正廷一个人喝酒的样子,搞得我揪心。
小鬼说:“以后别再让他喝酒了,这人喝多了就絮叨个没完。”
“他说什么了?”我问。
“他说他爱你,可是时机不对,害怕毁了你。”
爱情是个要命的东西。
可爱情也是良药,能让人起死回生。
我想起朱正廷被丞丞他们扶着从我身边路过时的样子,他低着头,刘海挡住眼睛,可我知道,他的余光在看我。
那一刻,我们被巨大的悲伤淹没了,明明近在咫尺,却不得不硬生生隔出一道天涯来。
正所谓,咫尺天涯。
小鬼说:“我是觉得,没什么可顾忌的,活着已经很难了,痛快肆意一点没什么。”
我佩服他的这种人生态度,可我真不知道自己做不做得到。
他又说:“其实这事儿本来跟我没关系,但毕竟是兄弟。”
他咬了一口甜筒,脆生生的,笑道:“你们俩那点儿小心思,大概以为自己藏得挺好的,可其实,我们都清楚。”
我有些惊讶,所以果然是当局者迷吗?
他把最后一口吃完,拍了拍手,跟我说:“别让人生留遗憾,这话我也跟他说过,谁知道你们能不能听得进去。你们要是信得过兄弟,我们这帮人凡事儿都尽力给你们瞒着,说实在的,挺羡慕你俩的。”
小鬼的声音在空荡荡的街头围着我打转,我用了好一会儿去消化,最终点点头,笑着跟他碰了碰拳头说:“好兄弟。”
我们俩回酒店的时候,刚好遇见往外走的经纪人。
对方没怎么搭理我们,只是嘱咐晚上别乱跑。
天一亮我们还要赶回北京,回去后他们还有工作,朱正廷需要休息,留给我们可以说说话的时间,真的不多。
上了楼,我直奔朱正廷的房间。
往那边走的时候我满脑子都是今天他在台上的样子,他腰伤很重,这一场好几次都忍不住扶了腰,我几次想过去拉他,可没机会,也没胆量。
在台上的时候我被他之前的那句话困扰着。
他说,我们要保持距离。
可是现在,我突然就想通了,炙热的青春就一次,或许刻骨的爱情也就这一场,有那么多人站在我们这边,我为什么还要怕?
不管他是否真的依旧不愿意选择跟我冒险,至少我该走到他面前去表态,让他知道,我是勇敢的。
爱情不是生活的全部,但爱情是他,他是我此刻唯一想要拥抱的世界。
我敲门,来开门的是丞丞。
他一看见我,有些惊喜,回头冲着屋里喊:“Justin!走了!”
他们俩出来,Justin小声说:“你可算是来了。”
我来了。
总算是来了。
我走进房间,朱正廷正低头摆弄今天一直戴在身上的护腰,旁边还有几片没有拆封的膏药。
他看了我一眼,低头的时候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房间只开了一盏台灯,光线昏暗,很煽情。
我说:“对不起,我来晚了。”
他摇摇头,放下手里护腰,似乎是叹了口气。
他转身,扶着腰,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的月色。
以前我们俩总是会在无聊的时候对着月亮做可笑的比喻,把月亮比作他的眼睛,我说如果他的眼睛是月亮,那么那上面日复一日砍树的吴刚就是我,不知疲倦地在他的眼里忙碌着。
现在,我看着他的背影融进月色里,单薄又孤独,似乎疲惫至极。
我站在他身后,对他说:“上帝说‘你不享受爱情就是罪孽’,现在我承认,我非常爱你,而在此时此刻,我的爱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我想拥抱你,可又害怕伤害你,如果能得到你的应允,我或许可以试试。”
朱正廷沉默了一会儿,背着我,低下头,声音带着些许的笑意说:“上帝真的说过这句话?”
“没有。”我笑了,慢慢靠近他,我的前胸几乎贴在了他的后背上,“我乱说的。”
他终于笑出了声,长长地叹了口气,轻声说:“其实我也想过,究竟爱下去是罪孽还是放弃爱是罪孽,后来我发现,虐待自己才是最深的罪孽。”
这是他给我的回应。
我想,我懂了他的意思。
这个晚上,我站在他身后,轻拥他入怀,他终于松懈下来,靠着我,对我说:“最近,我真的累坏了。”
我知道。
他有多累,我全都看在眼里。
我抱着他,把他最喜欢的月色吻进他的耳朵,然后轻声说:“以后累了,就让我这样一直抱着你。”
未来怎样,随便它去吧。
朱正廷是我脸颊的痣,是我掌心的纹路,是我藏起来的月光。
这一切,我都割舍不掉。
至于我该如何拥抱他,这个问题,他已经给了我回答。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