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坤正道】他渡

短/一发完结

今天搞一下佛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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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蔡徐坤在厕所抽完一根烟,把烟头丢进小便池里冲走,然后出去,洗手,看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

两个晚上没睡,憔悴,又有些易怒。

铃声响了,他洗了把脸,转身往画室走去。

据说今天会有一个新的人体模特,蔡徐坤对此毫无期待。

 

他已经有好长一段时间对任何事都毫无期待了。

 

《涅槃经》偈云:“诸行无常,是生灭法。生灭灭已,寂灭为乐”。

蔡徐坤最近陷入了一个怪圈,他每落下一笔,都会想,这一笔究竟是生还是死。

老师说:“要让每一笔都活过来,落在纸上的画要有灵气就必须透过模特看到他的灵魂。”

蔡徐坤觉得这很难,可比赛一天近于一天了。

 

铃声落下的最后一秒,蔡徐坤走进了画室。

同班的几个人已经在画板前准备就绪,他瞥了一眼在前面腰间裹着一条围巾的男人,面无表情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直到他坐下才看清前面的人长什么样。

双腿修长,身体精瘦,让蔡徐坤意外的是,这么瘦的人竟然有八块好看的腹肌,更让他意外的是,这个人的长相与腹肌的存在有着微妙的反差。

柔和。

温润。

都说美人在骨不在皮,但眼前这个男人无论是骨相还是皮相都完美得恰到好处,多一丝嫌多,少一丝嫌少。

天赐皮囊,这是他的资本。

蔡徐坤眯起眼睛打量着他,看着他按照要求侧着身子坐好,然后扯开了那块用来遮挡的围巾。

裸体模特,对于他们这些人来说见怪不怪,在他们眼里,这不单单是人类的肉体,更是艺术的载体。

那模特的眼睛始终看着窗外,老师说,要看到他的灵魂,蔡徐坤突然好奇,这个人的那双眼睛究竟把着陆点落在了哪里。

他用眼睛描摹,用呼吸去感受。

几个小时结束,画纸一片空白。

 

当画室里其他人都离开,只剩下蔡徐坤跟那个模特时,蔡徐坤终于开了口。

他问:“这几个小时里,你在看什么?”

对方讶异的看向他,随即笑道:“窗外那片树叶。”

 

02

 

世界上最难理解的就是人的灵魂。

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每一个个体有着完全不同的三观。

不同的三观给了人们不同的眼睛,然后又通过这些眼睛,看到了更加不同的世界。

正因如此,蔡徐坤觉得自己可能永远都达不到老师所提出来的要求,他抓不住别人的“灵”。

“还画吗?”模特保持着之前的姿势,只有头稍微偏了偏。

“不了。”蔡徐坤看了一眼自己空白的画纸,有些焦虑地抓了抓头发。

模特冲他点头笑笑,然后调换姿势,背对着蔡徐坤站起来,伸手去拿搭在另一边椅子上的衣服。

“你的比例非常好。”蔡徐坤看着他的背影,“以前怎么没见过你?”

他已经至少半个月没一口气说这么多话了,或许因为此刻只有他们俩,或许因为对方是个陌生人,也或许是因为这个模特是难得一见的好“作品”,蔡徐坤突然对他感兴趣起来。

“第一次来。”模特套上裤子,回头又对蔡徐坤浅浅一笑,“还真的挺不好意思的。”

蔡徐坤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对方穿好衣服,拿着自己的东西走到了门口。

“那我们改天见。”

“等一下!”

在模特离开前,蔡徐坤叫住了他。

“我能不能约你做我的私人模特?”

 

03

 

蔡徐坤对着镜子抽完了今天的第三根烟。

最近烟瘾格外大,他对此解释为压力过大所致。

还有一个星期就要上交参赛作品,而他还根本一笔未落。

烟燃到尾声的时候,接近手指的地方微热,他闭上眼感受,想象着手里拿着的其实是画笔。

门铃突然响了,他猛地睁开眼,按灭烟头,走了出去。

他的模特来了。

 

开门的时候,蔡徐坤依旧是那副毫无表情、毫无生气的模样,门开了之后他就转身往里走,连招呼都不跟对方打。

一天前,他在课上遇到这个模特,约了今天来画画。

朱正廷,22岁,是个小剧场的舞蹈演员。

蔡徐坤之所以选中他来做自己参赛作品的模特有两个原因,一是这个人的外形条件,二是他觉得这个人很简单,不需要太费力就能看见所谓的“灵魂”。

他带着朱正廷往里走,这间屋子是他租来的,专门用来画画。

“你自己随便摆姿势,今天我不动笔。”下笔前要做的准备有很多,其中之一就是需要了解自己的模特。

蔡徐坤其实对任何人、任何事都不感兴趣,尤其是这段时间,他甚至几度感受不到自我的存在,他陷在这次参赛的主题中走不出来,然而越是费力去琢磨,就越是达不到效果。

“生与死”,这个主题,蔡徐坤脑子里一片浆糊。

在看见朱正廷的时候,他幻想过一个画面,这个人,裸着身子,倒在地上,眼睛却望着前方。

画面里似乎是有生有死,符合主题,但如果真要落笔,蔡徐坤又觉得少了些什么。

 

朱正廷进来后关好门,在玄关处脱了鞋,光着脚走了进来。

他往画板前的空地走,路过蔡徐坤,被对方叫住了。

蔡徐坤微微蹙眉,问他:“你身上有藏香的味道?”

朱正廷一愣,抬起胳膊嗅了嗅:“可能是吧,今天去见了一位大师傅。”

蔡徐坤狐疑地看他,脑子里突然又冒出一个想法。

“北郊那座寺庙?”他问。

朱正廷点了点头。

这时候蔡徐坤才注意到他似乎跟前一天有些不同,仔细一看,发现朱正廷的眼睛微微泛红,眼皮还有些未消肿。

事情突然变得有趣起来,蔡徐坤盯着面前的人看,看着他找了个稍微舒服的姿势坐下,然后开始解衬衫的扣子。

一颗。

两颗。

三颗。

大片白皙的胸膛已经裸露出来。

蔡徐坤说:“好了,就这样。”

朱正廷立刻停手,抬起头来看他。

“你哭过?”

朱正廷倒是毫不掩饰,点了点头:“对不起,如果今天不行的话……”

“没事,反正今天不开始。”蔡徐坤靠在椅背上,把人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

两个人谁都不说话,就那么对峙着。

最后还是朱正廷先败下阵来,他问:“所以今天我们就是这样?”

他的潜台词是,你付了钱的,只是为了这么看着我?

蔡徐坤揉了揉眉心,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你对生死怎么看?”要了解模特,于是,要了解模特对这一主题的看法。

朱正廷一听这个问题,先是面露难色,而后轻叹一口气,说:“诸行无常,是生灭法。这是大师傅告诉我的。在我看来,生死没有完全清晰的界限,生亦死,死亦生,人类肉身的消逝并不能证明这个人已经死了,而一个人有体温能行动也未必证明这个人还活着。”

蔡徐坤没想到朱正廷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他还以为这人是个没什么脑筋的简单派。

“所以你去见大师傅就是聊这个?”

朱正廷点头,或许也是因为压抑了许久,迫切需要一个倾听者,他对着蔡徐坤,竟然滔滔不绝起来。

“我的一位很重要的家人离世,于我而言,我失去了与他见面、相伴的时光,可仔细想想,只要我没忘了他,他就一直都活着,只不过以另外一种形式活着罢了。”朱正廷说,“其实生死完全可以体现在同一个人的同一个时刻上,思想不灭、生者对他的思念不灭,那他就是永恒的。”

“有生灭心,有相续心,万法唯心造,但究其根本还是在人。”朱正廷深呼吸一口气,看向窗外说,“佛家讲究修行,讲究慈悲,讲究回归本性。当一个人沉淀下来的时候,融于万物,便超脱了生死,一切皆空,有无都成了一体。”

在朱正廷说这些话的时候,蔡徐坤脑中的画面轮廓愈发清晰,他突然庆幸昨天自己叫住了朱正廷,也庆幸今天对方说了这么多。

 

04

 

蔡徐坤的作品最终拿了大奖,并在展馆最中央的位置做展出。

“我哪有这么好看。”展馆里,朱正廷站在蔡徐坤身边,眼含笑意地看着那副画。

画上的他盘膝而坐,双手合十,双眼紧闭,面无血色,一身薄纱轻盈地挂着,从胸口处长出的莲花一直蔓延到耳根。

这部作品被蔡徐坤命名为《归一》,画中的人与莲合二为一,意味着看似毫无生气的肉体借由莲的存在转五欲六尘,脱胎换骨,重获新生。

由死到生,由生再奔向下一场轮回。

朱正廷笑着看画,小声说道:“或许我应该再去纹个身了。”

 

从展馆出来,蔡徐坤被阳光刺了眼。

他看向朱正廷,突然觉得这个人跟自己第一次见到时完全不同了。

“我突然想明白了你的老师为什么说好的、有灵气的作品要透过模特触摸他的灵魂。”朱正廷突然转过头来,四目相对,两人的眼神都有一瞬间的闪烁。

朱正廷避开蔡徐坤的注视,说道:“其实,老师很可能只说了一半的话,另一半是,在触摸模特灵魂的同时,也要触摸自己的灵魂。”

蔡徐坤有些惊讶,这后半句话他没对任何人提起过。

“为什么这么说?”他明知故问。

“一幅好的作品,它的创造者不止是作画的人,也不只是模特,不止是画笔,也不止是纸张。不止是你的绘画技巧跟我的表现能力,也不止是单方面的输出跟接收。重要的是一切因素的融合,简单或者有些过分直白地来说就是,这幅画是我们两个结合的产物。”朱正廷说完,莫名有些脸红,他抬手揉了揉鼻子,补充说,“灵魂的结合。”

 

蔡徐坤曾经整日研究美学,却始终浮于表面。

遇见朱正廷之后他才明白为什么自己如此刻苦却终日不得要领。

所谓“迷时师渡,悟了自渡”,在他最困惑的时候,朱正廷出现,成了他的师,把他渡到了对岸。

这一趟,他总算明白只有融入了感情和灵魂的作品才能被称之为艺术,而那些没有故事可言的画作,任其技巧如何,带给人的充其量是视觉的冲击而非灵魂深处的震撼。

蔡徐坤自省之后也明白,对待人也不应该只凭其外表就盖棺定论,过去的他只看到朱正廷这一副好看的皮囊,却在后来才发现这人与自己契合得恰到好处的内心世界。

 

有那么两种人,当他们站在一起,会发生奇妙的化学反应。

他们让原本完整的世界更完整,让原本残缺的世界在被粘起来之后还能格具美感。

 

朱正廷去纹身那天,蔡徐坤选择和他一起。

他们没有按照蔡徐坤作品上的那朵莲花去纹,毕竟花瓣延伸到耳后,过于惹眼。

两朵莲花,朱正廷纹了一朵在左手食指,蔡徐坤纹了一朵在右手食指。

十指连心,纹在手指上也算是纹在心上了。

 

从纹身店出来的时候,蔡徐坤说:“愚痴颠倒是病,誓渡众生是药。遇见你之前,我愚笨,是为病,遇见你之后,你渡我,是为药。”

朱正廷浅淡一笑:“可我从来没誓渡众生,只不过恰巧渡了你。”

“情不为因果,缘注定生死,这么说来,我们有缘,”蔡徐坤突然牵住朱正廷的手,拉着他往前走,嘴上还说着,“既然如此,不如你这味药,就渡我一生吧。”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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